接连几天，我都在五点过就醒来了。 天气冷，已经不适合早出锻炼；何况这些天成都总是被浓雾笼罩。十面“霾伏”，雾锁中国。成都、六盘水等都属于这类污染严重的城市。想到在六盘水打拼的儿子，心里有些沉重。看窗外那点朦朦的晨光，大概今天也不能例外了。我在被窝里继续懒懒地蜷着。空气也像冻结了一样，四周格外寂静；当然，喧嚣的高峰未到。远远地有隐约的唢呐声传来，划开了冷凝的空气。 唢呐真是很奇特的民族乐器，无论红白喜事，都可以派上用场。音质嘹亮、高亢、尖锐，有金属的质感。既可以表达欢天喜地，又可以渲染哀戚幽怨。时远处的唢呐显然是为“白喜事”的了。双流的乡间习俗，死了老人，要组织一支出丧的队伍，吹吹打打到城镇绕一遭，送死者风风光光地最后见见大世面。我是到了双流，见这些身穿土白布衫、腰栓漂白麻皮的人群，才知道什么叫做“披麻戴孝”。而我的老家是没有这仪式的，地方穷困，把能省的都省了。
双流地处平原，富庶得多，礼数也就多些。即使名声不好的城管交管，对此也很人性化，尊重民风民俗。只要不影响交通、不跑到城中心吵闹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送丧队伍一般也比较自觉，用货车拉着吹鼓队、炮仗和披麻戴孝的老少男女，一大早在城边绕一遭就打道回转了。 外面那唢呐声更近更响了。我听过那个曲子，据说叫做《蚂蚁上树》。两声炮响过后，吹鼓队已经把曲子换成了《闹元宵》。凡人们耳熟能详的歌曲、戏曲，杨子荣、阿庆嫂、邓丽君、宋祖英的段子，他们都能弄得满像回事。这种看似封建落后的丧葬习俗，其实也表现了一种达观的生死态度。 我亲自参加过一次乡间的丧礼。屋前屋后、院坝里、竹林下，摆满了酒桌。族人乡亲，朋友同事，嘘寒问暖，聊天叙旧，没有人哭叫，家属也无需劝导，气氛甚是热络，暖融融的，完全冲淡了哀伤。 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，有来有去。活过了，活够了，尽力了，尽心了，也就一切坦然。外面的唢呐声已经渐渐走远。据说有三分之一的老人都是在严冬离世的，愿他们走好。冬后还有春，下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仍将来临。我穿衣起床，天色已明。